流水账|一次戏剧化的封控未满

Hey,我是Tim。这是一个新的tag。我会在这个标签里尽可能不作评价地写一些经历纪实。其实我不太确定这个系列有没有下一篇。不过我很确定,这段时间我和Nikki被封控的经历,按照它的魔幻程度,是值得留下一些文字记录的。


10月27日,上上周四晚上,我外出办事,路上找了家面馆吃了碗面。没料想在第二天晚上,我接到流调电话,说面馆里去过一例阳性病例,我成了密接人员。我感到很奇怪。因为首先,我根本就没有扫面馆的场所码,武汉这段时间一直没有堂食,所以自然不需要扫餐馆的场所码。也就是说,警察其实是通过面馆的电子支付记录找到我的,电话那头也承认了确实是通过支付信息找到我的。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滥用权限,这一点先按下不表。第二,流调电话告诉我,那例阳性病例是下午去的面馆,我是晚上去的。于是我告诉电话那头,既然病例是下午去的,我是晚上去的,这中间怎么也有几个小时的时间,一般人吃碗面最多也就一刻钟左右,更别说这时禁止堂食了,那我就更加不可能见过那位阳性病例,说我是“密接”就更更是无稽之谈了。流调的警察没有回应我的质疑,只管完成流调信息采集,然后就挂了电话。

当天半夜,我就有几个未接来电。因为我手机会在睡前自动切换成勿扰模式,所以我没有听到来电声。第二天,周六的早上,我接到了所在社区的网格员来电,说我是“A类密接人员”,要马上收拾东西,准备去酒店集中隔离。我认为这很荒谬。就算是上帝呼召亚伯拉罕,也不是一个电话就让他离开本地、本族、父家,到酒店去作寄居的。我告诉网格员,在昨天的流调电话里,我已经告诉流调民警了,根据提供的信息,我不会是密接人员,除非给出清楚完整的论证证明我是密接人员,否则我是不会承认自己是密接人员的,自然也不会去酒店集中隔离。

过了一会儿,网格员上门了,问我清理好东西没有,可以出发去酒店了。我说,我已经讲得很清楚了,现在是你们需要提供“我是密接人员”的论证,不是我应该服从你们的安排去酒店。网格员在手机上给我出示了他们工作平台里的指令,特意没有发给我截图。在工作平台上只有让我去集中隔离的指令,没有关于“A类密接”的判断标准,也没有任何有关我如何符合“A类密接”的证据。我对网格员说,这些信息不是我要的,你们可以去找给你们发指令的上级,找他们要“A类密接”的判断标准和我符合“A类密接”的证据,然后告诉我,否则就把我的集中隔离的指令驳回去。网格员表示,这让他们很为难,因为指令要求他们在中午12点落实好工作。我说,那你们就抓紧时间去联系吧,12点之前落实是你们要操心的问题,不是我要操心的问题。另外,我提出要下楼做核酸,被网格员制止。我说,那你们就安排上门核酸吧。

下午,社区书记带着网格员再次上门,说他们已经把我的信息退回去几次了,但是都被打回来了,要求他们尽快落实,似乎对他们没有完成工作还有些责备。而且他们通过工作平台无法和上级取得充分沟通。我为他们感到冤屈,于是告诉网格员,工作不应该是这样做的,单方面下指令、没有双向沟通的渠道这种办事方式是不合理的。但网格员似乎并不在意,默认了这种工作沟通方式,并且继续催促我去酒店隔离。我也继续提出,对我的“A类密接”判定没有充分论证,而且就目前掌握的信息来看,让我去集中隔离是不合理的。如果根据那位阳性病例去过面馆,而只锁定在之后一段时间里去过面馆的人,将他们判定为密接,这样根本无法有效追踪到病例可能传染到的人群,因为病人不是空降到面馆,再空降离开的,他必定在面馆前的那条路上活动过。所以,如果仅仅针对面馆来作流调,这无异于掩耳盗铃。真想充分追踪到密接人员,那就应该把那段时间内走过面馆门前那条路的人全部找到、隔离起来进行监测,否则,只把我这样在面馆留下了支付记录的人隔离起来,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书记和网格员认同我关于他们工作沟通和密接判定的看法,但是仍然坚持要我服从安排。我拒绝服从。

晚上,社区工作人员在我家的大门上安装了门磁,只要开门就会发出警报声,并且据说会把开门记录发送到社区的监管系统里。


周日,我和Nikki在家参与线上礼拜。社区安排了上门核酸,给我和Nikki进行单人单管采样。

晚上10点多,网格员打电话说,酒店已经联系好了,是某家锦江之星,条件不错,而且吃住免费,让我准备一下,等专车过来接我过去。我说,我并不担心酒店条件好不好,我在乎的是我应不应该去酒店隔离,如果我确实应该去,那么才涉及到酒店条件好不好的后话,如果我不需要去,那么我不去酒店也能为防疫节省下一笔开支。而且,我不认同这种半夜通知人、把人拉走的工作方式,所以我不会出门。网格员说,白天车子安排不过来,所以我才被排在了晚上,之前还有人在半夜一两点被拉走的。我说,别人愿意在半夜被拉走,那是别人,在我这是行不通的,而且我的手机马上就进入夜间勿扰模式了,那时候司机打我电话我听不到,也不会接的。网格员再三确认了我不会服从安排出门后,取消了司机来接我的行程。

周一,我联系上了正在酒店隔离的面馆老板。他惊讶于我怎么还没去酒店隔离,并且告诉我,流调范围是下午5-7点去面馆有支付记录的人,总共调出了37个人的资料。这与我之前的推测一致。如果按照这个时间区间,那位阳性病例应该是下午5点去的面馆,而我的支付记录是晚上6点44分。也就是说,在一间没有堂食的面馆里,我和那位病例出现的时间相隔1个半小时以上,怎么也不会有什么接触,更不用说所谓“A类密接”了。记住这1个半小时的时间,后面要考的。

Nikki向公司报备,居家办公。

社区书记继续打电话试图做我的思想工作,见我没有退让,就建议我联系面馆所在的社区试试看,因为流调是那边做的,密接判定也是他们判的,本社区只能执行那边发过来的任务。在这之前,我已经当着网格员的面打过武汉防疫热线了,人工频道一直无人接听。我接受了书记的建议,查到了面馆所在社区的电话,但是那边同样无人接听。也就是说,现在有一个对我“A类密接”的判定,和要求我集中隔离的指令,却找不到作出这判定和指令的人或单位,也无法针对它们提出质疑或申诉。


周一晚上,鉴于武汉不断出现(无症状)感染者,我们所在的片区宣布封控,从11月1号开始到5号结束,除非开证明,否则居民都不能出小区。网格员在10月31日晚上10点半的时候,及时地把这个消息发到了小区的群里,给居民们出门买菜屯粮留出了充分的1个半小时时间。在得到通知消息的前后,我们在一些本地群组里,看到了不少夜幕下人声鼎沸的菜场照片。有人抱怨通知发得太晚了,而我并不这么认为。既然相隔1个半小时都能被判为“A类密接”、应该接受“7+3(7天酒店集中隔离+3天居家隔离)”,那么留出1个半小时来安排、交接工作并准备5天的口粮,又算得了什么呢?

接下来的几天里,小区居民大人居家,学生网课,老人锻炼,旺财撒欢,而我们宅在家里等待大白上门做单管核酸。从仅我们一家(争取来了)居家隔离,到全小区都被封在家里,我突然产生一种得到了帝王级待遇的错觉。虽然一开始团购平台上总是显示“售罄”,但两三天后,供货也恢复了正常。网格员和书记不再理会我们,防疫热线和面馆的社区电话也永远无人接听。即使我仍然是所谓的“A类密接”,我的健康码也一直是绿的。而我们开门出发门磁的警报,下楼丢垃圾、到天台晒被子、或是去小区门口取快递,也没有人来过问。我唯一担心的是,门磁的警报声吵到了邻居。

又来到一个主日。小区的封控终止了。我们本来打算参加完线上礼拜后,就不理会仍然在“居家隔离”的状态中,下午去参加会友大会——这将是我们第一次以会友的身份出席会友大会。怎奈平时上午就来敲门的大白,这次却迟迟没有出现。直到中午,我们出门吃午饭的时候,大白才来敲我家无人应答的门。网格员说,大白不等了,回去了,你们今天做不了核酸了。我说,那我们只好自己在外面找做核酸的地方了。

回家在线上观摩完会友大会,我和Nikki决定晚上出门报复性消费。我们见证了禁止堂食的江汉路,如同过年期间般的萧瑟。曾经因为吃货密集而寸步难行的水塔街,现在冷清死寂。汉口江滩也比平时少了很多人。直到晚上9点多,卖气球的小贩手上,还牵着满满的一大把气球,无人问津。

准备回家时,却因为未出24小时核酸阴性的结果而被公交拒载,司机不接受核酸已采样的证明。虽说气愤,好在后来还是依靠黑科技上了公交,平安到家。


事已至此,我似乎发现了一个bug。如果社区希望把我们封在家里,那就实在没必要让我们天天做核酸检测。反正最近的核酸记录会显示在健康码上,不做核酸的时间长了,健康码甚至会变成武汉特色的灰码。顶着这样的健康码和核酸记录,是哪里都去不了的。至于对我们健康的监测,只要在隔离开始时和结束前做核酸或者抗原检测就行了。如果中途我们被感染了,那么要么我们会有症状,那时我们自己都会寻求医疗,要么我们没有症状,那我们也不需要什么额外的医疗介入,核酸或抗原诊断后隔离转入院治疗就行了。如此,岂不是既保证了对我们的隔离封控,又节省了人力物力?

今天,门磁被拆除​。对我们的封控结束了​。

一个莫名其妙的密接判定,一些跌宕起伏的沟通拉扯,一次意外降临的全区封控,成就了一篇关于封控未满的流水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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