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首描述女性处境的歌曲,挺虐的(访问油管请自备梯子或修炼轻功)
Nikki:我想把今年称之为女性主义崛起的元年。2022年才过半,女性安全问题就屡屡冲上热搜。从年头的丰县铁链女小花梅,到唐山涉黑男性群殴女孩,接着是上海一高校女生在图书馆被投放异物。可真是应了那句:人少的地方被尾随,人多的地方被暴打,没人的地方生八胎。在唐山事件引爆互联网的时候,新闻的评论区里涌现出了很多观点不同的声音。比如说“正经女孩为何要凌晨2点撸串?”“这是一起涉黑案件,焦点应放在打黑除恶上面!”“老板怎么不出来劝架??”诸如此类。
Tim:是的。现在人们对于热点事件的讨论呈现出角度和看法越来越多元的现象。暂且不论看法是否得当,有更多不同的观点产生碰撞,这本身就是值得肯定的。在这件事爆出来不久,我看到达达的朋友圈讲到,这件事从本质上是一起黑恶势力事件,我对这个看法是很赞同的。但是马上我就看到越来越多人从性别议题来看待这件事,因为让人感到震惊的群殴,起因就是性骚扰不成,导致那几个人恼羞成怒。
Nikki:这当然可以看做是一起社会治安案件,但它也确实是由性骚扰引发的。女性在社交平台为自己发声,为啥被男性指责制造性别对立、格局不够大?这件事情,本来很简单,放在古代就是黑恶势力企图强抢民女的故事,你可以从打黑除恶来看待,我也可以从女性主义来评价,不同的角度自然会有不同的解读,这很正常。但一上来说挑起性别对立、或者是“性骚扰”这个角度格局不够大的男性,我就看不懂了。而且在你的朋友圈里竟然还有一位姊妹留言,认为这件事必须以社会治安事件来解读,如果以性别议题来分析就会错失重点,甚至是一些女权主义者借题发挥、故意带节奏。我想,这多半是对中国女性的安全现状缺乏认识。
中国号称最安全的国家之一,可这份安全,似乎不包括女性。
你可以随便问问你周边的女性。事实就是:我身边所有的女孩子,她们在成长的过程中经历过至少1次的性骚扰(我本人就遇到过不下5次)。我第一次告诉你这些信息的时候,你也很惊讶嘛。但是男性在这方面的困扰会小得多,起码你没有被性骚扰过。其实这就是男性特权,如果一件事对你而言从来不是个问题,那就是你的特权。
Tim:我不认为唐山事件只能理解为一起黑恶势力案件,不能从其他角度进行理解和分析。这件事引起了那么广泛的关注,是因为事件性质的严重程度,有黑道背景的这伙人,在公共场合,对几个没有力量反抗的陌生女性下如此狠手,这是一件极其蛮荒的事情,不禁让人怀疑,这是2022年发生的事吗?这是在新中国吗?但是除了深度以外,可能对于很多女性来说,她们希望另外提供一个广度的视角。就像你说的,女性被陌生人搭讪,被陌生人或熟人性骚扰是很普遍的。其实在你告诉我这件事之前,我对这个是没有概念的。在六神磊磊的文章《金庸告诉我们:坏人,你是感动不了的》下面有一条热评说,“坏人不知道好人有多好,好人不知道坏人有多坏”。我不是自夸是好人啊,我确实是没有想过要侵犯女性,所以我之前可能会比较以己度人,认为很多男性也是这样的。但是从女性的视角来看,因为性骚扰的低成本和普遍性,很多实施者是惯犯,那么比方说5个男人里只有1个喜欢性骚扰女性,那么这些男人每个人只要骚扰到5位女性,那么所有女性就人均被骚扰到1次了。结果就是,我没有骚扰女性,但是女性都在说有被骚扰,我就很纳闷,为什么女性被骚扰这么普遍,为什么我什么都没做、却要为男性的这种糟糕的形象买单。
Nikki:你说【为什么女性被骚扰这么普遍】的时候,我好怕你下一句说【为什么我都没有被骚扰??】O(∩_∩)O哈哈~ 言归正传!这个问题其实在这周早些时候,你不是就见识到了吗?当时我们和朋友在外面聚餐完,晚上一起压马路的时候,见到一位女性在遛一只很小的阿拉斯加,特别可爱。我和那位姊妹就征得同意后蹲在路边撸狗,当时你站在旁边。
Tim:对,当时有两个男性路过,看到了你们,就站在了我旁边,有个人开始跟你们搭讪。你们没听清楚他说了什么,其实我在他旁边,我也没听明白,只是闻到了他身上的酒气。然后我发现那个男人好像在看你的胸,因为你蹲在地上嘛。其实他什么也看不到,因为我肯定会先看到,然后提醒你。但是他这样盯着陌生女性看,这本身就不对,所以我就站在他前面,挡住他的视线。没想到他试着推了我一把,虽然不是很大力气地推,但是确实有肢体接触。我就对那个人说,你干嘛推我?那个人就赶紧赔不是,说冒犯到我了,不好意思。这还是我在场的情况下,仍然有人试图搭讪、偷窥,我这才见识到。
Nikki:可能一开始那个人看到我们两个女性蹲在地上撸狗,你只是站在旁边,就以为你跟我们不是一起的。后来我们要离开的时候,那个人又去找那只阿拉斯加的女主人搭讪。好在那位女性在打电话,没空理会他,而且很敏锐地过马路离开了。我们回头看到这一幕了。要是那个男人有进一步的动作,我想我们也应该帮忙,毕竟撸了别人的狗,而且不能对他人在自己眼前遇到危险坐视不理。虽然这只是一个个案,不过也可以稍微说明搭讪和性骚扰有多普遍了吧。
Tim:关于性别议题,过去其实一直都有人在讨论。文艺作品就是一个很好的窗口。在小花梅事件的讨论中,有人就把导演李杨拍摄于2007年的电影《盲山》拿出来作为对比,或者说以影像资料的方式来让更多人理解妇女拐卖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哪怕《盲山》并不是一部纪录片。甚至有人评论说,真实的妇女拐卖,往往比电影里呈现得更加残忍和赤裸。还有一些作品同样可以从性别议题的视角来进行解读,比如严歌苓的《天浴》。当时这部片子是禁片嘛。我小时候有一天,爸妈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电影版《天浴》的碟子,就是李小璐演的那部。他们用影碟来看,记得当时还是VCD机。当时我还小,看不懂那个故事,对情节没有什么印象,只记得里面的那种限制级镜头。后来长大了才知道《天浴》讲的是发生在特殊年代的一位女性的悲剧。还有妮可基德曼的代表作品《狗镇》,她在里面出演的角色是黑帮老大的女儿,被困在一个镇子里,渐渐沦为全镇男性的性奴,结果是她回到了黑帮,把全镇人都屠掉了。在看到这个结局的时候,观众其实很难会觉得这样很残忍,反而会觉得,哇,好爽,这是那些坏人应得的下场。但是再一回想,其实是有些后怕的。其一是因为,狗镇上的人一开始并不是全员恶人的,人们的恶是一步一步滋生的,也就是说,如果我自认为是个好人,那也不意味着我在狗镇上,就不会沦为施暴者之一,可能当我回过神来的时候,我自己都会惊讶于从自己内心里翻涌出来的黑暗。其二是因为,《狗镇》能有一个爽剧的结局,是因为妮可基德曼这个角色本身就是黑道上的,她才是唐山事件里的那群二流子,而她解决问题的方式也并不是诉诸正义,而是以自己为准绳地制裁所有侵犯她的人。相比之下,《天浴》的bad ending可以说是注定的,因为故事中的人物没有力量去对抗世界的恶意。我想说的是,这种恶意并不仅仅存在于电影里,也存在于现实中,不仅仅存在于那个特殊的年代,而是从古代直到如今,像附骨之疽一样从来都没有离开我们。
Nikki:你提到这个,不禁让我想起开心麻花的一部不怎么开心的爆款剧《驴得水》。女教师张一曼,作为一名受过教育的新时代女性,应该是今天女权主义的鼻祖人物了。她要的是无拘无束的自由,然而当校长一行人用她的身体和尊严换取利益,遭到铜匠的报复时,说喜欢她的、要娶她为妻的裴魁山,看中的也不过是她的身子,被拒后的恼羞成怒终于在此刻到达最高点,试图将这样一个弱女子踩到脚底。
当然,我不认为张一曼是个白莲花,她自然不是一个完美受害者,但是当看到一群男人通过【美人计】的手段,踩着她作为攫取金钱的垫脚石,东窗事发后,来自男性的沉默和鞭挞让同为女性的我感到更深的悲哀——哪怕自由如张一曼,在这个时代文化的背景之下,也不过沦为男性谋利的工具。这样一个作为“利益集团中坚力量”,为团队立下“汗马功劳”的张一曼,也注定迎来“得不到,就毁掉”的命运。值得一提的是剧中周铁男一角,本可以靠着匹夫之勇维护张一曼,被虚晃一枪打趴下直不起腰杆,以至于后来一曼差点遭遇强奸,他都抱头视而不见。
果然,枪杆子里出政权。口头不能解决的事情,拳头可以解决,拳头不能解决的事情,子弹头能解决!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任何女拳都形同虚设。
据全国妇联统计:我国近90%的家暴受害者为女性,平均每7.4秒就有一位女性遭受家暴,平均在遭受35次家暴后,女性才会报警。
你以为的女性地位提高,从【三从四德】进化成女拳师在网上狺狺狂吠,貌似女性的处境已今时不同往日,其实不然。自【妇女能顶半边天】的口号一出,中国女性劳动参与率逐年攀升。据2019世界银行数据显示:中国女性的勤劳世界范围有目共睹。
世界女性平均劳动参与率为47.312%,中国女性劳动参与率远远高于世界女性平均水平,高达60.57%,甚至超过了法国、意大利等国的男性劳动率。
我们再来看看国家统计局和国务院联合发布的《2018年全国时间利用调查公报》,毫无例外都是女性明显多于男性。
无酬劳动,男性平均用时1小时32分钟,女性平均用时3小时48分钟,家务劳动时间,男性平均用时45分钟,女性平均用时2小时6分钟,陪伴照顾孩子时间,男性平均用时17分钟,女性平均用时53分钟。
劳动参与率女性和男性分庭抗礼,但大部分子女教育和家务责任也在女性身上。如同陈铭所说:“近百年来,女性参与社会劳动、受教育、创造财富已经出现了质的变化,然而与之相对应新的恋爱伦理并没有出现。”女性的处境没有被男性看见,于是呈现出了一组奇妙的对比:一边是网络上气吞山河的田园女拳师, 一边现实中被拳脚相加的贞洁烈女。
我们需要的不仅是男女平等,而是性别平等。
我们对抗的不是男性,而是父权主义、男性特权。
Tim:作为基督徒,我想从另一个与之相关的角度来谈谈圣经里的一些情节,可以说呈现出一种厌女文化。这里的厌女不是说我讨厌这些人,所以要远离她们,而是不把女性看作和自己具有同等地位的人来看待,而这是上帝在创造的时候就制定的规范。性骚扰或者其他基于性别的侵犯行为,它们背后的观念其实就是上面这种,这是厌女文化的一种大概是最常见的表现形式。因为亚当和人类的犯罪堕落,厌女文化很快就出现在了接下来的圣经记载里面,与之伴随的还有上帝的纠正。比如说,亚伯拉罕把夏甲纳妾,不是因为他们两个人感情水到渠成,仅仅是为了生育。对于亚伯拉罕和撒拉来说,夏甲只是一个生育的工具而已。这种厌女文化在士师记里体现得更加明显。底波拉作为女性士师,一方面她被上帝使用来打败西西拉,另一方面她也被用来指责、甚至是羞辱小信的巴拉。虽然他们得到了胜利,但是荣耀和巴拉无关。而对于西西拉来说,抢到他人头的是另一个女人雅亿,这也是一种羞辱,一个男性将军死在一个女人的手中,显得特别讽刺。再比如基甸的儿子、邪恶的士师亚比米勒,他被一个女人用磨石砸到了脑袋,临死前命令随从杀掉他,为了不让人们说他是被一个女人砸死的。可见在他和当时的许多人看来,一个男人被女人杀掉是很耻辱的事情。以上这些事件的背后,其实都有类似的厌女文化。对巴拉和西西拉的羞辱,和亚比米勒的遗嘱,如果没有厌女文化的土壤,其实就无法成立了。
Nikki:那圣经是在传达厌女文化吗?
Tim:我认为不是的。上帝在圣经里其实是试图纠正厌女文化的错误的。在民数记27章,上帝亲自处理西罗非哈的女儿们的诉求。上帝认为这些女性的诉求是合理的,不仅接受了她们的要求,还把这种情况作为判例来给后世使用,“人若死了没有儿子,就要把他的产业归给他的女儿(民27:8)”。这其实就是上帝在纠正以色列人的厌女文化。可以说,并不是男性才有权利继承土地,而是由男性来代表家庭继承土地。拥有土地的是家庭,而不是男性,男性在继承上起到的只是功能性的作用。如果在这个家庭里没有男性,那么女性也可以承担同样的功能性作用。起码在这件事上,上帝在传达男女平等的观点,批判了厌女文化。这种观念的传达发生在3000多年前,但是直到今天来看,仍然显得非常超前,我认为这是特别值得惊叹的,也是需要今天有更多人来反思的。
Nikki:所以一方面上帝希望祂的百姓对抗厌女文化,一方面祂也使用当时的一些文化、比如士师记里的厌女文化来工作?有点像上帝一面要消灭仇敌魔鬼,一面也利用魔鬼来达成祂的一些目的。
Tim: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唐山事件里也可以看到这种厌女文化。对陌生女性的骚扰、以及骚扰不成之后的报复性暴打,其实就是基于那群人在骨子里对女性的藐视。前不久发生在美南浸信会(SBC)里的性侵丑闻,我认为其实有同样的厌女文化背景。当然,他们会说,他们主张的是互补主义、对厌女文化作批判。但是互补主义究竟是厌女文化的敌人还是朋友,我想这是值得反思和研究的。这个话题太大,就不作进一步的展开了。而且谈多了,我怕被揍……
Nikki:总之,我想无论是唐山事件,还是铁链女、美南浸信会,这些事都需要更多人持续关注,而且需要更深入和系统的反思吧。作为基督徒,我们应该在保护女性和弱势群体这方面走得更快、承担更多。
Tim:从信仰共同体的层面来说,教会也应该反映出那位主张男女平等的上帝的形象来,建造一种体现出对女性的尊重和保护的文化来,而不是被厌女文化侵蚀,这其实是世俗化的一种表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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